玉树这几天，留在我镜头里的灾民面孔，和两年前在汶川拍的，太不一样。玉树的灾民们，鲜有因过度悲恸而扭曲的面孔，甚至很少人会失声痛哭。

　　在一座坍塌的民房前，我遇到一个叫拉毛措的女人，他的丈夫被埋在废墟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拉毛措拼命地扒压在他身上的土坯、梁木。木头太重，拉毛措跑出去向邻居求救，都在忙于自救的人们无暇顾及她，等她回到家里，丈夫已经过世了。

　　年轻的拉毛措哭了，哭得很伤心。在给丈夫做法事时，她扑在一位叫赤巴仁波钦的转世大喇嘛脚下，诉说自己想自杀，因为她没有救回丈夫的生命。

　　大喇嘛劝导她，一个人死了，但他的心识——即我们汉人说的灵魂——并没有死，在脱离肉体49天中阳介之后，他的心识将找到下一个归宿。所以，生者要为死者做的事情，是念他们生前所熟知的经文，以帮助他们找到好的转世。所以，作为死者的妻子，拉毛措要做的是为丈夫点上酥油灯，反复念六字真言，才是尽到妻子的责任。

　　拉毛措接受了大喇嘛的劝导。

　　在几乎所有的救援现场，从各地赶来的救援人员身边都站着数名喇嘛，一旦有尸体抢救出来，他们便围上去，有条不紊地用被单或毯子，将尸骨从头到尾包裹好，条件好一点的，还会用绳子捆好。然后就近搬至寺院，点燃酥油灯，为亡灵诵念超度经文。

　　这些举措让死者家属甚感安慰，他们在同一种宗教文化氛围中生活，深信他们的亲人会在萦绕在灾难现场的经文声中奔赴下一个幸福的归宿。

　　我用镜头，记录下来包括拉毛措们面孔上一种安静而强大的力量。

　　口述：《中国新闻周刊》摄影记者柴春芽 采访整理：南方周末记者 潘晓凌